【瓶邪】《鬼三台》（接沙海/HE）楔子1
楔子1：忍顾鹊桥归路
（《鹊桥仙》宋.秦观）
吴邪感觉自己很虚弱。这很正常，一个人被割开喉咙又没死，一定会是这个样子。这种时候你肯定会第一时间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而不是抱怨身体很虚弱，头很晕，伤口很疼。
他缓缓睁开眼睛，一点儿也不意外看到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就好像他的面前摆着一面镜子。不对，比喻有些不太恰当。他现在很虚弱，但另外一个吴邪很健康，面色红润有光泽。
最重要的是，自己明明剃了光头，那个吴邪则顶着一头浓密的棕发，深棕浅棕黑色掺杂，带点儿微微的自来卷的那一种。
换成别人，深度昏迷之后睁开眼睛看到这个场景必然会吓一跳，以为自己已经灵魂出窍。但是吴邪很淡定，这样的场面他实在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何况有时见到的是活的，有时又是死的，那感觉还真像自己死了一次。一开始他会觉得悲伤，现在不会了。
健康的吴邪朝他笑笑，很熟悉的笑容，因为吴邪自己也是这样笑的，差不多八年前。
“吴邪”问吴邪道：“你醒了？”
吴邪眨眨眼睛，声音都一模一样。如果给这些扮演者打分，无疑眼前这个得分最高。因为连吴邪自己有时候都会迷惑，到底自己是真的，还是眼前这张脸才是真的。
迷惑归迷惑，吴邪还是知道“吴邪”究竟是什么人的。那个人叫张海客，是张起灵的族人，在海外发展的分家。
关于张起灵，吴邪更喜欢背后称呼他闷油瓶。毕竟张起灵并不是个名字，而是张家族长的代号。在吴邪看来，张家就没一个好东西，除了闷油瓶，即使他很想揍闷油瓶一顿。不过这不影响闷油瓶是好东西。
吴邪扯了个和张海客很像的笑容，答道：“我睡醒了，还做了个梦。你能不能靠近点儿？你知道我现在不能大声说话。”他的声音很嘶哑。你要是喉咙被割，也会是这种声音。
张海客靠近吴邪说道：“你现在不能多说话，会影响伤口愈合，声音就不能恢复了。你可以闭上眼睛表示是和好，连续眨三下眼睛表示否和不好。”
吴邪看到张海客颈侧有一颗白痣，既小颜色又浅，不起眼到伪装者会忽略，但吴邪记得很清楚。这是为了确认版本。没办法，谁让他的拷贝数实在太多。
吴邪很听话地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说道：“这个办法好，可以少说很多话。但是你不觉得吗？一个人要是刚刚差点儿死了，那他回魂之后一定很想多说说话。”
张海客深深地叹口气。
吴邪眨了三下眼睛。“我不喜欢看到自己叹气的样子，那让我觉得自己快死了。”他很快带过话题，“你很守信用，我还以为张家人都喜欢放鸽子呢。”
张海客皱眉看着吴邪道：“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做了。还好我申请到七天时间。”
“才七天？这他娘的也太少了。”吴邪立刻道。
“七天已经很多了。”张海客停顿片刻续道，“如果真的有如你所说的效果，那么我继续待下去也是可以的。”
吴邪想吹声口哨，结果失败了，有些懊恼。“我多久能正常说话抽烟吹口哨？”
张海客答道：“你现在身体状态实在太差，我想怎么也要两个星期。”
吴邪微微点头。“还不算太久，正好我可以补补觉。”
张海客看着吴邪。的确是吴邪约他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出现在那里。但是张海客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看到一个皮肤黝黑剃着光头穿着喇嘛袍，喉咙上被人割了一刀，躺在雪地中昏迷不醒的吴邪。特别是吴邪手里还有一张地图，标记着这个小屋。当他把昏迷的吴邪带到这里时发现急救用品生活物资一应俱全。但是他还是觉得吴邪这次约他并不是为了给自己找个救命恩人。“吴邪，你到底要和我谈什么？”
“当然是谈你打算拐人私奔的事情。”吴邪立刻就答道。
张海客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吴邪，你知道张家人的婚姻都不是自己做主的。”
吴邪不耐烦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才说私奔嘛。”
张海客沉了脸。
吴邪见状不等张海客开口，就恢复笑容继续道：“你不是想找他私奔，干嘛追我这么紧？”
张海客恍悟，吴邪说的那个他就是张家的现任张起灵。他再次感到眼前的吴邪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了解并接近张起灵，这的确是张海客接近吴邪的目的之一。但他从来没有表露出来过。根据他们掌握的情况，吴邪和王胖子，无疑是族长进入终极前关系最密切的两个人，其中，又以吴邪为最，特别是吴邪和族长几乎是在终极的大门前才分开的。吴邪一定知道很多事情。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则是长期研究吴邪的感觉，很难形容的一种感觉。吴邪对于张起灵来说似乎和其他人都是不一样的。要复兴张家，张起灵必须回归家族，且不说张起灵掌握的那些秘密，单是他的麒麟血脉就是必须回归的。张海客觉得能不能让张起灵回归吴邪可能是个关键因素。也正是为这个那些老古董才会同意吴邪的邀约。
以张海客对吴邪的了解，既然吴邪已经猜到了他的目的，也就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你打算说服族长回到张家作为救命之恩的报答？”
吴邪很放肆地笑。“这个推测真不像我。拜托，你以为我是谁？张起灵那丫挺的听过谁的话？我告诉你，每一次倒斗丫在遵守组织纪律方面就是个渣。一天到晚整失踪，出门兜里不揣钱，穿着打扮也没品，面瘫、语言功能障碍、外加生活能力极低，真是辜负了一张小白脸。”
张海客脸上瞬间布满黑线。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他家族长呀，吴邪就不能注意一下用词吗？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张起灵是你家族长。我本着尊重老年人的优良传统以后一定注意用词问题。”吴邪调侃道。
张海客再次叹气。“吴邪，我们还是聊正题吧，你现在真的不适合多说话。”
吴邪点头点得很诚恳。“其实吧，我约你来是想通知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汪家就要彻底崩溃了，你们可以去长白山接张起灵出来了。”
张海客迟疑道：“你确定汪家真的会落败？”
吴邪白了张海客一眼。“你一开始不就说过我真的做了吗？你以为我脖子上这刀白挨的？我只是没想到那么巧，挨刀的时间恰好是赴约会的路上。”
张海客自然不相信吴邪“不知道”，这明明就是吴邪算计好的。“即使一切顺利，恐怕我们也无法现在前往云顶天宫。”
吴邪道：“你们不认道吗？没关系我可以让胖子给你们引路。”
张海客摇头。虽然怀疑吴邪知道内情，还是说道：“路线是一个问题。更重要的是，终极大门不是任何时间都可以开启的。”
吴邪就笑了。“你看，我猜的没错。你不是长老，不知道一些事情。相信我，你回去这么说，他们肯定立刻屁颠屁颠往云顶天宫跑。”
张海客想了想道：“难道族长告诉过你一些事情？”
“张起灵？”吴邪冷笑，“你指望鸭子上架都比指望他开口希望大。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作为朋友，我私下跟你讲，关于丫……张起灵当年进终极这件事我琢磨了很久。之前我总听那些人叨叨什么“没有时间了”，后来我才想明白。终极跟蓄电池似的得充电，充一次电要十年。不过不是真的插电，是要有一个人待在里面。人工动能你知道吧？完整的充电周期是十年。你想过没有，终极里可没有送外卖的，估计连厕所都没有。十年耶，没臭死先被淹死了。一个人，在什么样的状态下能不吃不喝不拉不尿活十年？”
见张海客皱眉，吴邪就在心里偷笑。他本没指望张海客回答，就接着道：“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要进入类似休眠的状态，让新陈代谢放到极缓。这就好像现在老嚷嚷的人体冷冻。无论是冻起来还是解冻，都需要严格的过程和足够的时间，否则人就直接挂了。终极也一样。维护一个人十年不吃不喝不死，一定会有一个严苛的入睡和复苏过程。周期没有完成，即使打开门也只是一个叫不醒的人。不过张家却有一样东西能够提前开始苏醒过程，就像门铃一样冲门里的人喊，‘行了，先充这么多，下次继续充。你快开门，人面鸟要回来了。’”他边说着边不着意地观察张海客。因为他知道这些事情张海客其实是清楚的。
这个问题张海客的确没考虑过。因为他其实知道是怎么回事，十分惊讶吴邪竟然可以推测出这些秘密。
吴邪看着张海客细微的表情变化就知道他猜对了核心问题。
其实吴邪猜到这些源于张起灵分手前的那一句话。“你可能还会在里面看到我。”
看到，为什么会是看到？这个画面为什么会是无声的？还他娘的也许？
于是这就促成了吴邪不死心又偷偷跑去云顶天宫，而且是走的另外一条路——水道，通过殷商皇陵到达青铜门。他很意外地看到了闷油瓶的留言，从陈皮阿四的尸体里拿到钥匙。他就更疑惑了。
很显然，闷油瓶要去水道留言是需要时间的，还有打开通道开关都是在吴邪离开以后才能进行。那么闷油瓶说的十年究竟是分手那天算起的十年还是他进入终极开始的十年？这之间只相差几天，但吴邪不觉得这几天毫无意义。他还想到闷油瓶第一次进入终极并没有太久就在格尔木的疗养院救了他。也许进入终极后有一次选择的机会，睡觉还是出来。于是他才最终形成了这些推断。
吴邪又道：“这是个很简单的推测。进入终极的时候是可以选择的，出来还是开始充电。其实谁在终极里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里面有人，某种保护装置就会持续运作。虽然我想象不出这时候用鬼玺打开大门能看到什么，甚至可能门都不会被打开，但是我确定这种情况下是没有人可以进出终极的。但是张家人却用自己的另一个利器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那就是六角铜铃。大概你们也是偶然发现青铜铃的材质和青铜门类似，声音能够形成共振传入门后，提前唤醒门内的守卫者，让他从里面打开青铜门。这就是我的推测。你可以回去问问长老们看看我猜的对不对。”
张海客想了想便道：“不用去问了，你推测的基本是对的，虽然细节上有些出入，大体上就是这么回事情。”
吴邪假装惊讶道：“原来你也知道，看来他们还是相当信任你的。”
张海客不理会吴邪转移话题，笑道：“可是即使你不通知我们，等到汪家败了，我们也会提前去接族长出来。路线并非只有你知道。你完全没必要特意告诉我这件事情。”
吴邪就也笑了。“你没有听明白我说的话吗？我是说给你一个拐跑张起灵的机会。”
张海客立刻追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吴邪摆出一副悠然的表情。“老实讲，张起灵是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你们这一支张家人存在的，但张起灵一定知道汪家人的存在。你们都是长手指。汪家人对青铜铃的使用也是了如指掌。所以张起灵不一定会信任你们。我能做的就是，让张起灵相信你们的确是张家人。此外，我还打算安排一位救场队员一起去，以保证你们谈崩的时候不会出什么意外。可以坐下来好好说的事情，干嘛非要动手呢？你说是不是？”
张海客没搭茬。
于是吴邪就顺着他的意思继续道：“还有，你从现在开始和我生活一段时间，听我讲讲当年我们仨的冒险经历，多了解了解张起灵。这对你获取信任很有帮助。相信我。”
“我们还是有办法让他相信我们的。他是张家的族长，自然要回张家，你的提议好像没什么价值。”张海客说道。
吴邪笑得有些轻蔑。“唉，你们真是太不了解张起灵了。”
张海客眯着眼睛打量吴邪。据他所知，族长在道上被称为哑巴张，个性的确很另类。相较于胖子，吴邪在张起灵团队里出现也是一种另类现象，因为当年的吴邪实在太弱了。他曾经隐隐觉的，这样一个弱者，在张起灵级的冒险经历中活下来，绝对不是偶然。换了第二个人绝对活不下来。
张海客自然不会把这些说出来，摆出一副好笑的表情。“这么说你很了解他？你刚刚还说不知道他都在想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吴邪立刻换成语重心长的口气，“我虽然也搞不懂张起灵这种一根筋脑子里都有什么水，但是呢这不妨碍我有话语权。你应该知道，虽然张起灵历来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但他还是买我的账的。张起灵以后的人生他得自己选择。我只是保证万一意见不合你能活命，就当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呀！”吴邪忽然幽幽地道，“我这么做也是无奈。毕竟我欠你们这么大个人情不知道怎么还。据我所知，张家人的长寿和终极还是息息相关的。”他说的很隐晦，但他想张海客能听懂。
张海客心里一惊，明白吴邪在暗示什么。张家海外这一支的确脱离太久了，以至于对很多核心机密都不掌握。难道本家对终极已经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做出了什么可能会妨碍长寿的计划？仔细想想这的确有可能。反正张家本土也没什么人了。这个风险是海外的张家人绝对不愿意面对的。
此外，张海客也很疑惑。吴邪虽然说什么拐带私奔的，但其实就是给了他们一个介入的机会和不与张家为敌的承诺。
即使没有青铜铃，吴邪只要等到十年之后张起灵苏醒打开门就可以。他已经等了八年，不可能熬不过最后的两年。以吴邪现在的实力，虽然不好说硬碰硬的结果，但是如果他一直守在青铜大门那里，张家人也的确不太好接近。等张起灵苏醒出来就不好说会向着哪一方。以他们的资料，目前而言想以武力控制住张起灵难度很大。何况在长白山引路也很有诱惑力。
帮助吴邪不过是举手之劳，能够通过他接近张起灵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张海客权衡利弊便道：“我想我可以接受你的提议。从现在开始我在这里听你讲故事。”
吴邪乐了。“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样明理。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张海客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笑，只得道：“你先休息吧。我总不能天天研究你怎么躺在床上养病。”
“嗯，有道理。”吴邪就道，“那我继续睡了哈。”说着就闭上眼睛。
等张海客走后，吴邪恢复了平静。这张海客也够能装逼的，顺着他的话往下扯谎也不带脸红。十年一个轮回，屁轮回。还他娘的人工动能，那得多先进。这设定和他用二维码改结构图还真有一拼。
终极和原代青铜铃是一起被制造的，鬼玺也是唯一的，终极空白的时候只有鬼玺可以从外开门。而里面有人的时候也只有青铜铃声可以当作通信工具传入青铜门内叫开门。那混蛋给他的鬼玺根本是个赝品。只要张起灵在终极里面，就算吴邪没有发现爷爷的计划，汪家也无法利用终极构成致命的威胁。
吴邪推测在终极里面，人的新陈代谢非常缓慢。没有外界打扰，只有当人的身体将要到达极限时，终极才会主动开始唤醒过程。那货根本就没打算从那劳什子里出来，要不就是用自己剩下的时间给爷爷的计划押上最重的筹码，要不就是还他吴邪一个安稳自在，放下计划，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其实爷爷的计划与张家有关又无关。有关的是起因，无关的是过程。
打开龙凤石盒那一刻开始，张家就被迫背上了某种使命，并因此焦头烂额，那也算张家咎由自取。而汪家在撞了狗屎运得以扭转乾坤之后，也干了一件蠢事，就是盯上了长沙九门，想借这股势力当枪使，拮抗张家，从而坐收渔翁之利控制终极。他们没有算到九门里出了个能狠下心把自家三代人押上赌局的笑面佛。要么九门全胜，要么吴家洗白，永远出局以保吴氏一门血脉。虽然有风险有牺牲，但怎么看都是不会亏的买卖，这还真是吴家门风。
爷爷吴老狗从不会把难以把握的力量纳入自己的推演，因为任何变数都会影响结局。所以即使见到了张起灵本人，也还是没有把他拉下水，反而是把张家的力量规避出局。但叛逆的三叔为了自己的侄子能多一些胜算，而且如果吴家赢了，张家也会受益良多，借着张起灵失忆，自作主张还是把吴老狗画出的两条平行线扯出了交集。七星鲁王宫，西沙海底墓，云顶天宫，甚至二叔也被三叔这一步棋逼得不得不去巴乃毁掉一些东西，以免局面失控。很多人都以为是张起灵的出现才害他吴邪命运多舛，殊不知真相恰恰相反，他吴邪才是张起灵的拖累。让他不得不在寻找关闭龙凤石盒的方法之外，把九门和汪家的战争也扛上肩头。
十年，如果不走心，那什么都淡了。但若走了心，就算下了黄泉都不会消逝。
和张家交涉换得闷油瓶提前“出狱”还是很值得的。因为吴邪没有任何方法能敲开那道门。提前出狱，就当自己没有出现在终极大门前践约的补偿。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等闷油瓶从终极里出来，看到一个高仿吴邪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挨千刀的闷油瓶，谁让你耍我的，不耍酷会死呀！这一次小爷也要耍耍你。等待见面的时候，他一定要好好揍这支闷油瓶一顿泄愤。
张海客很郁闷，看到妹妹张海杏那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后，更郁闷。
原本在吴邪受伤的第六天他就得到消息，确认汪家开始解体。于是家里那些老古董同意了他的计划。可当张海客调整好心态，忍受吴邪的各种神经质、忍住各种想揍吴邪的冲动、打算陪他到前往云顶天宫时，吴邪居然消失了，只留下一张手机SIM卡。前后历时三个星期。
现在他唯一能够说服自己和别人的就是，吴邪一直比较讲信用。虽然，他对吴邪的目的总有那么些忐忑。
吴邪确实信守诺言，和他说了非常多的旧事，很大程度上加深了他对张起灵的了解。这也是他忐忑的另一个原因。似乎这任族长和以前的历任张起灵不一样。他不由得开始认真设想见面时可能发生的各种状况。
他必须通过吴邪了解张起灵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一百来年，前五十来年是中国最动荡的时期，后五十来年又是变化最剧烈的时期。海外张家为了留存，和主家曾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任何出联系。当他们想恢复联系的时候发现困难重重，而且要冒着浮出水面的危险，只能放弃，以至于连继任族长是谁都不确定。在他们最终确认张起灵的确是正牌族长之前，他就失忆了，之后不久进入终极彻底消失。通过追踪，张家发现吴邪是张起灵进入终极前见的最后一个人，两个人在长白山一起消失数日。
鉴于张海客掌握的所有信息，他提出了一个方案，就是他和吴邪派来的胖子搭伙，相机而动控制局面，辅助劝导张起灵答应回张家。吴邪一开始就说计划随便他定，所以双方达成共识非常容易。
到达的时候，利用青铜铃轻而易举就让人面鸟集体休眠。然后，通过六角铜铃复杂的唤醒过程，张起灵在四天之后从终极里自己走了出来。当然，据张海客所知一般唤醒过程需要六到十天。这再次证明现任张起灵异于常人，甚至异于张家人的逆天体格。
胖子看着昔日的同伴，不得不感叹。还是那张脸，就是头发略长了些，整个人明显消瘦了一些。也是，都九年了，就算新陈代谢再怎么被放缓也是要消耗的。他上去就勾住闷油瓶的脖子，当着张家人的面不住摇晃闷油瓶，边摇边笑道：“我说小哥，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闷油瓶看向胖子。“吴邪呢？”
胖子一怔。他不是没想到张起灵识破张海客这个高仿，但实在没想到会这么快。扪心自问，张海客的模仿非常到位，换他自己，只看一眼绝对做不到。
胖子还没开口，张海客倒先笑道：“小哥，你不会一出来就失忆，他娘的连我都不记得了吧？”
青铜门这里本来就不暖和，胖子觉得这下更冷了，外加严重缺氧。他看到张起灵转头过去时，先看向张海客戴着保暖手套的右手，片刻之后才抬起目光看向张海客的脸，眼神已经不是一般的冷。于是张海客的笑容变得很勉强。
“胖爷我还没听说过这么失忆的，他记得胖爷我自然记得小天真。”胖子咧开大嘴笑道，“别抻着了，遵照我党一贯的优良传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张海客没急着解释，有王胖子在他不会真有什么危险。他只是很郁闷，超级郁闷。因为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这张面具的原型彻底耍了，深重地长叹一声。一时之间张海客的表情变得很复杂，很有意思。说老实话，他真的开始有些佩服现在的吴邪了，即使四年前他看这个人还像看低等生物。
“看来族长知道我们是张家人。否则也不可能用青铜铃提前唤醒您。”站在一旁的张隆半忽然阴侧侧地开口，“族长要见吴邪不难。其实吴家小少爷就在宿营地喝茶，族长和我们回去自然就能见到。”
胖子和闷油瓶互相看了一眼，胖子就道：“哟，这就是天真不对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提前向组织汇报。”
张隆半冷哼道：“我们也是刚刚才请到吴家少爷，自然来不及通知胖爷。”
胖子就道：“哦，我就说你这老东西放屁呢。还真臭！”
张隆半眯眼看向胖子，很有些恐吓的意思，倨傲地道：“请你说话放尊重些。我们客气只是因为你是族长的朋友。”
但胖子根本不在乎，继续道：“谁他妈的和你客气。我就看你们这帮人不顺眼了怎么着！你以为吴邪跟你们这帮人似的一点儿信用都不讲？实话告诉你，一个月前吴邪把我喊来长白山，交代让我当救火队员不假，说是还张海客一个人情，然后就离开了二道白河。他既然说了让我出面代他还人情，就绝不会自己还留在这里。你以为我爱管你们张家这些破事儿呐？还他妈刚刚请吴邪去喝茶。你们这些怂包要能找着那狐狸崽子胖爷我现在就给你磕一个。”
张隆半的表情已经相当不善，姑且还保持着表面上的礼仪，对胖子道：“信不信是你自己的事情，现在我在和我家族长说话，请你安静。”
胖子冷笑道：“我现在要和我们家小哥说话，请你安静。”
张海客看着在场的几个人不禁就琢磨。胖子敢这么和张隆半叫板其实已经说明张起灵的态度。张海客还从胖子的话里听出些东西，就是吴邪并没有像厌恶其他张家人那样厌恶他这个假吴邪。眼见四周气压越来越低，真闹到动手的地步会非常麻烦，于是模仿着吴邪的口气斟酌开口道：“冷静冷静，阿弥陀佛，放下屠刀，赚钱成佛。”
胖子好笑道：“行呀，连我们家小佛爷的经典语录都背下来了。”
张海客陪笑道：“不然也不行呀，谁让我顶着这张脸。这么多年了，有时候我还真犯迷糊，我到底是张海客还是吴邪……吴邪二号。”看张起灵脸色冷下去，张海客赶紧又补一句。他转向张隆半道：“头儿，胖爷，要不还是我说几句吧。”
张隆半对张海客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他也知道一个胖子不打紧，但惹毛张起灵会不好收场，毕竟他是张家族长，青铜母铃的下落，还有张家古楼的秘密等等一切只有张起灵知道。
胖子见状就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他转对闷油瓶道，“小哥，这张海客你还记得不？很多年前他和你一起放过野。说比你还大两岁，是张家外家人，在那个什么蝎子墓，哦对，泗州古城，你救过他们几个。”
闷油瓶的神色微微变了变，有所缓和。
张海客自然明白这是在替他说好话，赶忙道：“族长，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远的事儿估计您也没功夫听，我就捡近的说了。差不多三个月前我按照和吴邪的约定，在墨脱一处雪山……”
“行了行了，你都说了没功夫听，这细枝末节就免了。重点重点。”胖子打断张海客道。他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吴邪自己和张起灵说比较好。
“哦。”张海客会意，“那我言简意赅。碰面之后，吴邪就说汪家很快会分崩离析，他希望我们能帮忙提前唤醒族长。至于您今后的日子怎么打算您自己决定。他不来也是表示不对您的决定做干涉的诚意，又怕您不相信我们，才请了胖爷引路。毕竟墨脱的事情上他欠我们一个人情。”
张海客说完看胖子，胖子就点头。“天真也是和我这么说的。小哥，你留的线索天真都看到了，汪家也已经被他整垮了。今后怎么打算你得做个决定。但是向毛爷爷保证，不管你怎么决定，你、我、还有天真，咱们仨情比金坚的革命友谊那是绝不会改变的。”
闷油瓶看着胖子。“吴邪在哪儿？”
胖子无奈道：“这个我真不知道。丫现在长毛儿立刻变孙悟空。从计划开始就神出鬼没的，别说我，连如来佛祖都不知道这猢狲藏哪儿去了。那天他来得很匆忙，就说计划基本完成但还有些事情要办，然后就跑没影儿了。你想见他，只能等。”
张海客附和道：“三个月前吴邪还说让我陪他到出发来长白山，结果刚过三个星期他就跑没影儿了。”
闷油瓶看看胖子，又看看张海客，然后垂下目光，轻轻叹气。即使没有过多的讲述，他也已经体会到了很多东西。他看向张隆半淡然道：“你们走吧。”
张隆半见张起灵赶人就放狠话道：“族长，你这样做未免太不负责任了。你是张家人，张家的起灵。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
闷油瓶看着张隆半，居然微微勾了勾嘴角，而且不是冷笑。别说张海客等人，就连胖子也都一愣。
闷油瓶再度开口：“你们走吧。”还是这四个字，不容置疑。
胖子立刻拱手道：“慢走，不送！”
张隆半和两名随从见事无转圜，也不再多言，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看胖子瞟他一眼，张海客故意慢半拍，鸡贼地偷偷问胖子道：“胖爷，是不是还有啥交代？”
胖子一搂张海客肩膀，也小声道：“我说大兄弟呀，你得知道这么一个道理，敌人的敌人那他奶奶的就是战友。在对待汪家这件事情上我们还是有统一战线的。汪家已经垮了，但余孽还很猖狂。天真看在你们家族长面子上嘱咐我提点你，告诉你们家那些老古董，抓紧时间，主动出击，剿清余孽，别再养虎为患。又有面子，又能和老九门的人缓和关系，多周到！”
“哦，是很周到。”张海客配合胖子说道，心里当然不会真觉得吴邪的嘱托那么冠冕堂皇，说穿了和黑飞子硬碰硬还得张家人。现在是反攻的好时机。如果等汪家缓过神儿就不那么容易得手了。“那我就告辞了哈，麻烦照顾好我家族长。见到吴邪，帮我问好。”说完打个招呼就追着张隆半出去了。
胖子看着张海客背影道：“这张海客还他妈真能贫，别说，是有点儿像天真。”他转向闷油瓶道，“你不知道，天真那小子现在嘴贱得很。以前是被别人忽悠，现在是他忽悠别人。等你见到他就明白了。得了，任务完成，咱俩也撂吧。”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一部手机和一张卡递给闷油瓶，“这是天真给你准备的。现在都是这种触屏手机，看着炫，其实不难。你先习惯习惯。这是宾馆的房卡，天真在房间里给你留了东西。宾馆就在山下面游客集散地附近，看这意思他过不久就会来找咱们。耐心等等吧。”
宾馆就在长白山脚下，胖子上山前就住在这里。现在旅游的人越来越多，长白山下宾馆也越来越好。这家就是其中之一，五星级。
张起灵发现胖子说的那个游客集散地其实就是以前的黑车点儿。他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走进宾馆，直接拿着房卡刷开房门。这间房在胖子隔壁。
手机已经打开了，里面有一条短信，没有号码显示。
短信内容很简单，写着“保险箱在壁柜里”和一个四位密码。他很快就在壁柜里找到保险箱，旁边还放着一个很普通的旅行箱。输入密码，保险箱开了。里面是一个文件袋，透明塑料带拉链那种，可以看到里面有证件、银行卡，现金、和一封信。
张起灵把东西放到一起，出了会儿神，才拿出那封信。
说是信只不过因为放在信封里，就一页，没开头也没结尾。苍秀挺拔不失灵动的瘦金体他实在太过熟悉了。纸上只有十六个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休整，不要失踪。
他把箱子也打开，里面装着几套换洗衣服，一些生活用品，和一个很厚的牛皮纸文件袋。文件袋里装着打印的各种说明：触屏手机使用说明，微信使用说明，甚至还有个银行卡使用说明。
在这些说明之后还有两页纸，是两张素描。第一张的纸张有些陈旧，上面是吴邪的素描画像。张起灵认识，因为那是他画的。他没有吴邪的照片，所以就画了张素描画像交给康巴洛部族的大长老。第二张，则是他自己的素描画像，应该是吴邪画的。吴邪是学建筑的，有很好的绘画功底。
他把两张素描并排摆在一起，看了很久。夕阳的余晖给画像中的素描人物填上了淡淡的金色，也填上了温暖。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