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鬼三台》（接沙海/HE）22
第二十二章：梦中见绿觉始知
（《梦绿轩》元末明初.杨基）
张起灵打开布袋的一瞬间就跟被定住了一般，面无表情的纹丝不动。能让他做出如此反应，袋子里的东西必然不同凡响。所有人都看着他等待，除了我。
我的心情很不好，整个人跟中了咒似得，也一动不动。看到张起灵这副样子，总觉得下一刻他会站起来转头走掉。
说不清为什么，但就是这么觉得。真是莫名其妙。
布袋里装着何物我已经没有兴趣。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会坚持跟去那个古墓。我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去想刚才注意到的一个细节。
齐家八爷，那是我爷爷辈的人。他的独生子齐羽自然和我的父母同时代，因为中了禁婆香才不再衰老，至于什么时候会开始尸化不得而知。有人早，有人晚，各自不同。如何解除尸化至今没答案。我三叔失踪就和这个有关。
那会儿在医院，胖子说张起灵见过当年的齐羽，这怎么可能？身份证上张起灵明明就比我早生几个月而已！胖子再闲的蛋疼也不会挖个坑给自己跳。只能是身份证有假。所以这就是他们不肯提及关于张起灵的那些细节的原因。
原来张起灵并不属于我的时代。他也中了禁婆香，所以不会衰老，然后从某一天开始身上会出现奇特的味道，最终变为一只怪物？
这个念头让我没来由的十分恐惧，不比之前苏醒后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差，就跟整颗心都被攥住了似的。我从未像此刻这样迫切地希望拿回自己的记忆。因为胖子说过，很多关键的事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说不定就有禁婆香的线索。
我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考虑齐羽的来意。张起灵说齐羽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再怎么胆小懦弱，当他的生命受到威胁时也可以强大起来。冻龄是所有人的梦想，但若生命的尽头会变成怪物则另当别论，那就好像把灵魂出卖给魔鬼换取一时所得。绝大部分人都不会做这种买卖。我想齐羽应该也很怕自己在未来某一天经历这样的过程。这是他变强的理由。他找张起灵也应该是同样的理由。
想到这儿我不由得全身一振，再也忍不住求证的欲望，目光转向齐羽，装做随意地问道：“齐爷这是找到禁婆香的解药了，还是线索？”我相信不会是解药这么简单。不然张起灵的反应不会是沉默，齐羽也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直接找上门开条件就好了。从西到东耍了我们这么多天，无非是引起我们的兴趣。为了一条线索如此费心思地铺垫，倒反衬出他的谨小慎微以及背水一战。
齐羽今晚第一次露出了惊讶。“小佛爷这是恢复记忆了？”
我一笑。“那倒没，胖子他们讲给我听的。探险队那些人如今还没变身的……”
我没把话说完不是故意的，是不知道说多少合适，干脆留个尾巴增添压迫感。这句话果然戳到齐羽的心窝里，脸色立刻变了。很显然，我猜对了。生死面前，特别是见识过会变成何种样子，确实能让人忘记很多东西。沙漠里断食断水，平时说说笑笑的一群人，有人宁可饿死，有人会吃同伴的尸体，还有人会吃活人。
齐羽看了我半晌才苦笑道：“真不愧是狗五爷的孙子，没见到东西就能一语中的。只可惜，我不知道这条线索到底能不能把我引向盼望的解药。”
“怎么说？”我追问。
回答我的不是齐羽，而是张起灵那深沉的声音：“玺戒，拇指。”无动于衷的样子，但我看得出他全身肌肉都绷紧了。
我想他说的是戴在拇指上那枚和鬼玺配套的玺戒。一听到“玺”这个字我就想到了他们讲过的“鬼玺”，说是上面有三只断头鬼。当时胖子还推测是不是鬼头雕在戒指上，这样用玺的时候就仿佛把鬼玺补完整了一般。说不定就像虎符一样，只有玺戒和鬼玺合体才能达成某种目的。
但后来经历的事儿证明鬼玺是终极开门的信物，根本不需要什么玺戒的配合，何况一直也没看到过或者听谁提到过类似的东西。
只是，鬼玺和终极也好，禁婆香、陨玉、西王母国也好，这些看似不搭边的事物，相互之间却有着千丝万缕、似有若无的联系。我听完胖子讲述，甚至觉得，就连上一代才介入的“它”，多半也脱不了干系。当然，这只是我的直觉，并非基于记忆的推测。
而今天，胖子的推测被证明是对的。功能不明的玺戒，其中戴在拇指的那一枚，被带到了我面前。我相信张起灵的眼力不会有问题，玺戒是真品。它会是串起一切的环吗？
我看向其他人，小花对我几不可查地微微点头，秀秀甜甜一笑，乐子则只是耸耸肩，那意思是说：“你问我没用，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看着办吧。反正你得带上我去找我师父。”三个人都是毫不迟疑地默许我做任何决定。
转回头，张起灵已经把玺戒递过来，神色完全恢复如常，继续发呆去了。这人真是瞬息万变，太tnd淡定。亏得爷刚还为他中过禁婆香心里难受。想想他年纪不知道大我多少，居然当着面装蒜，这可不可以算是为老不尊？
我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把玩玺戒。玉质不及其雕工让人印象深刻。鬼头并不是端端正正摆在正中间，而是在右侧微微向右上方斜出。想像右手戴戒执玺印的情景，拇指自然不会是顶在鬼玺正上方，而是靠左侧一些，那这鬼头就可以直接对在鬼玺上摆出伸头向上的姿态。细看这鬼头的表情，吊眼角，大张成O型的嘴，居然有点儿萌。一玺配三戒，怎么想出来的，牛逼！
我把玺戒装回袋子里，随手丢还给齐羽，并不意外他错愕的表情。他营造的那些神秘感在我这里统统消失了。
小喇叭一直坐在旁边抓耳挠腮，见我还戒指，终是绷不住开口：“吴爷，您这是咋个意思？”
我放松地靠回椅背上，笑道：“齐爷带着诚意来，我自然也不能没诚意。虽然我不会干那种卷东西走人的勾当，但人心隔肚皮，这东西放我身边，怕二位睡不踏实。这趟买卖我代花爷他们应下了。东西还是放你们手里为好。这没酒谈着不爽快。花儿，让人走菜吧。我都快饿死了。不垫垫肚子，没力气淡呀。”
小花闻言就按了桌面下的呼叫铃，不给对方接话机会。
齐羽这才明白过来是被我摆了一道，表情尴尬。他耍我们在前，根本说不出来什么。谁知那小喇叭闻言来了精神，一拍大腿说道：“我就知道几位爷都是爽快人，果然痛快！还谈啥子咧。当着张爷和黑爷哪有我们指手画脚的份儿，那不成了鲁班爷眼皮底下玩斧子，关公门前耍大刀了。做啥准备，怎么下去，一句话，我和齐爷都听几位高人的。至于摸出来的东西，全凭几位爷做主！反正分上个一两件，就够我吃三年的了。俺们这能和当世两大高手走一趟就不亏。”说完就又一副迷弟样儿看向张起灵，跟等着高手夸句“年轻人很谦虚嘛”似的。拼凑出来的南北方言，标准的普通话发音也听不出他是哪里人。
要是黑瞎子，估计真会露着白牙扯出几句屁话。不过现在坐在这里的是张起灵，那就别想了。
这flag立的，难怪被叫做小喇叭。齐羽既然能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谈鬼玺，说明对小喇叭十分信任。他二人之间的关系恐怖比我之前预计的要深。至于老痒是被他们当枪使还是同心同德，有机会我得试探试探。
小喇叭一番“肺腑之言”搞得上了酒也没啥可谈的，就剩喝酒了。
秀秀妹子充分表现了北京妞儿的酒量，都没给乐子表现机会，就把齐羽灌成了随时倒，脸白惨惨的，我看着直胃疼，同时又替敬张起灵酒，被漠视得不能再漠视的小喇叭心塞。但小喇叭酒量真可以，后半程一对二，到后来也没用服务员帮忙就把齐羽整回房间。
本来嘛，和他们喝酒应该算酒不投机，场面上做个样子，谁跟谁也不真掏心窝子。小喇叭识趣，自己存着量，看着差不多就退了。胖子和黑瞎子于是凑回来，我们这帮人又闹个不亦乐乎。幸好我有进医院的历史当借口，不然也是被扛回去的命。还是小花好，说是保护嗓子，别说烟酒，连二手烟都不沾。至于张起灵……他没有任何原因，就是不动酒杯，一直在那里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把今天的事讨论了讨论。胖子和黑瞎子也觉得稀奇，没想到齐羽能搞到这种东西。特别是胖子，数落我不应该为摆谱把那玺戒还回去，细节都不知道问。这得打蛇随棍上，问他这东西哪儿来的。我说你懂个屁。不能让齐羽觉得咱们很重视，缺他不行。得放长线钓大鱼。一枚玺戒没用，放咱爷们儿这儿一般人谁敢惦记？倒是放齐羽那儿说不定能招出另两枚来。
黑瞎子闻言开始得瑟，勾着我肩膀说什么：“有其师必有其徒。”
听着有点儿凉飕飕的。我把面前空着的饮料杯倒满茅台递给瞎子，端起自己的杯子底，很诚恳地对着他的蛤蟆镜说道：“有道理，敬你一杯。不过我身体还没恢复，大夫不让多喝。你干了，我随意。”
瞎子一呲白牙，喝得挺痛快，喝完就回自己位置找乐子斗嘴去了。
于是我总结出酒桌上张起灵坐旁边有一个好处，就是我敬谁酒谁都不会不喝，还不会非得让我喝。我于是很自觉地不去找张起灵麻烦，让他尽量放空，等晚点儿再好好问问他老人家高寿几何。
我真没喝几杯，谁知洗完澡琢磨着如何开腔居然就睡着了，直到被渴醒。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留了盏夜灯，我昏头昏脑的，没看见床边坐着人，险些撞个头顶头。
“小哥？”我揉揉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眼神很清醒的张起灵，他还穿着白天那身儿衣裳。花土豪特大方，给我们都搞得豪华套。我和张起灵本来是一人一间的。看这意思，他亚根儿没回洗澡换睡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听到你叫我。”他解释道，递给我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
我想了想，说道：“可能是做梦。吵到你了，不好意思。”为这个也没必要半夜不睡觉吧？难道我又做了什么奇葩的举动？“我没事儿，你快回去睡吧。”
他摇头。“吴邪，你想问什么？”
我眨巴眨巴眼睛，已经完全清醒过来。“那么明显？”
他又轻轻点头。
问就问，都主动送上门了。我给自己鼓鼓劲，问道：“那个……小哥，胖子说你以前见过齐羽？”
他没表示出任何尴尬，只是道：“怕你不信，后来忘记了。”
我不禁用手扶额。这解释真tnd的精辟兼合情合理。也是，那会儿我恐慌得都到逃跑的地步了。要是他再说自己和我父母一个年龄段，我非得直接逃过大西洋去。后来也的确没有涉及到年龄的境况。要是齐羽不出现，估计这事儿还是个秘密。
“身份证是你帮我办的。上面日期也是你选的。”他补充道。
我好奇道：“那你到底生在哪一年？”
“不记得了。”他迟疑说道，“我见过你爷爷年轻的时候。”
“啥？……你让我缓缓。”张起灵是位“老同志”，我已有思想准备，但没想到“老”到这个地步。我爷爷要活到今天得有百岁高龄。“那……你很早之前就中了禁婆香？”
张起灵一怔。“麒麟血不会中禁婆香。”
操，我给忘了。这货的体质个别，麒麟血不仅百毒不侵，还能克邪。白担心一场。胖子说我也有麒麟血，就是时灵时不灵。那应该也不怕禁婆香吧？就是说我的冻龄生长不是因为沾染了那破玩意儿。这倒是个好消息。
不记得自己生辰，听上去就很悲伤。“小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你的伤心事儿。那个……”
“没关系，我不在意。”他打断我的愧疚。怕我介怀，还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原来他的家族体质特殊，寿命比普通人长很多。拥有麒麟血的人更是如此。只不过拥有麒麟血的人记忆不稳定，容易反复失忆，以至于遗忘很多事情。为此，他的族人特意总结了一套方法，至少让重要的事情能在失忆后被想起来，但是那些相对不重要的事情，会被记起还是淹没于岁月，就看运气了。
他低头看着双手的掌纹。“你能想象，会有我这样的人，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人会发现，就好比我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我有时候看着镜子，常常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一个人的幻影。”
他说话是那么寡淡，但听在我耳中说不出的悲凉。我几乎是直觉地就抓住他摊开的双手，直到对上他惊讶的眸子，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二得很失态。又不是娘儿们，搞这么煽情。
我就势放开手，用上力气把他的双手拍下去。“没有你说得这么夸张，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我知道。”他忽然轻轻笑了，笑得让我有些恍神，“一个人和这个世界有了联系，意义这个词也会变得有意义。”
“我操，你丫说绕口令呢。”气氛好像有点儿诡异，我忍不住爆粗，“意义这个词当然tnd有意义，人生在世，要是连自己存在的意义都没有，还瞎jb活个什么劲！要是哪天我没了存在的意义，一定不在世上继续浪费粮食。”
大概不能苟同我粗鄙的言辞，他眯了眼睛看我。“不会有那一天，你答应过会陪我走到最后。”
“诶？”我在床上蹦起来，十年之前，我曾经许诺过这种事情？
他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我释放西伯利亚寒流，显然对我的反应不太高兴。
我也觉得自己反应有点儿过激。换作我是张起灵，见对方要毁约，八成也不高兴。但是这个许诺未免太……太……太暖昧了吧？最后……生命的尽头吗？那可是一辈子的承诺！再说了，我一个普通人，哪儿找那么长的寿命去？不对，思路好像跑偏了。这是次要问题。在这之上，我得搞清楚一件事。
我调整好情绪蹲下身，和张起灵平视。“小哥，你告诉我。我失忆之前，你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起灵不说话，直直地看过来，看得我心虚。然后，他的脸在我眼前无限放大……
这算是回答？眼看视野里只剩半张脸，我下意识一闭眼。
再睁开眼，看到了昏暗的天花板。
tnnd，居然又是个和睡前无障碍衔接的梦，还极操蛋的是个……不对，最后也没怎么样，应该不算春梦吧？难道在我的潜意识里，已经……
我没敢往下想，因为再想脸上就能煎荷包蛋了。
脑门上一凉，我是真被吓到了，腾地就坐起来，才看到坐在床边的张起灵。这次他穿着背心短裤，显然是睡到一半过来的。
“听到你叫我。”他迟疑地补充道，“脸很红，但没发烧。”原来他摸我脑门是以为我发烧了才脸红。
我没说话，抬起手使劲咬下去，疼得自己一哆嗦。我松口气，这次看来不是做梦。
张起灵有些错愕地看着我，大概以为我在发癔症。
我的很多梦会掺杂进过去的记忆，可惜我自己无从分辨哪些是曾经的真实。“小哥，刚才我又做梦了。你能不能告诉我……”
张起灵没有打扰我的停顿，耐心地等待我组织语言。
最后，我还是在心里无声地叹息，改口问道：“我的麒麟血是不是也不怕禁婆香？”
他微微皱眉，难道是看出我本来想问的不是这个？
我赶紧改口道：“小哥，我就是好奇，随便一问。你不想……”
“麒麟血不怕禁婆香。”他打断我的话，松了眉头。“胖子说漏嘴了。不是故意瞒你，怕你不信。明天，张家的事，还有鬼玺和玺戒的事，都告诉你。”
原来刚才是在想我没头没脑的问题，不是琢磨要不要送我去医院做精神评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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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没亲上。
